小满是一个占卜者,既标度节气,又标识南北。“小满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满。”在南方,此“物”指雨水的物象,小满江河满。在北方,此“物”指麦子的意象,灌浆饱满。雨水和麦子,原本风马牛不相及,但走进小满,你就能领会它的诗意——一望无垠的麦田,麦浪滚滚,分明就是最波澜壮阔的江河!这时,你会恍然,小满的脉象,就是“麦”象。 麦,又叫来或麳。许慎在《说文解字》里道:“象芒刺之形,天所来也。”雨和麦渊源相同,都来于天。但是,麦显然有备而来,披芒执刺,大有一统天下的天子之势。“天降瑞麦,一来二,象芒刺之形,天所来也……”一是麦;二是小麦和大麦,打仗亲兄弟;三是万物,也是天下。麦是来收复天下的!随着五月的深入,一步步走进麦田腹地,这种感觉和意象就愈加灼热、强烈。 小满时节,麦子的锋芒毕露,日益坚硬。风一吹,暗潮涌动,披针形的叶,犹如出鞘的剑,发出霍霍的骚动;每一株麦子,都是一支箭矢,悬在麦浪的弦上,一触即发。此时,大麦已黄袍加身,伸着修长的脖子,君临天下。小麦则厚积薄发,稍带青涩,青衫泛黄,芒须变硬,帝王气也已显山露水。只待那芒种的信号一到,兄弟俩就直捣黄龙,轻取天下…… 这是少时的童话。如今,我一次次复盘,却难以复原,一如我不再是从前的少年。 眼前,只剩下小麦,一半青脸,一半黄脸,孤单地进行小满的封禅仪式。刚烈冒进的大麦消逝了,甚至优柔寡欢的燕麦也匿迹了。陈藏器说,麦“秋种夏熟,受四时气足,兼有寒热温凉……”用拟人的手法说:昔日的好兄弟,一起风餐露宿、跋山涉水,知冷知热…… 时间退到小满前,大麦、燕麦还是有一些的,不过被当做杂草,清洗了。 时间再退,退到人类的童年、草的童年。那时,小麦、大麦和燕麦,都还是草,和其他草一起乐颠颠地生长。那时,没有神农,也没有神谕,说它们是天子,是“天所来也”。那时,它们一起从秋天出发,越过寒冬,跨过阳春,抵达夏天,在时光的轮转里筚路蓝缕。 对于麦,那场“玄武门之变”是何时发生的呢?让人类和历史选择了小麦。 小满就是那道致命的门。大麦的确高富帅,但锋芒太长、太露,颖果像肚量,狭长,拖泥带水。而燕麦,疲于狭缝里求生存,无锋芒可言,颖果更是孱弱。小麦矮而壮实,锋芒收敛,稃宽颖果大,最具竞争力。李时珍更是如此把脉:小麦味辛,性寒;大麦味咸,性温、微寒;燕麦性平,味甘。无论权谋,还是秉性,小麦都是更适合必登大统的那一个。 放眼望去,小麦青黄参半,有些浩瀚,有些孤单。天子称孤、寡,不是谦称,而是虔诚。“麦,金也。金王而生,火王而死。”小满的脉象上,小麦正在饱满,也正在干涸。 |
欢迎关注阜阳新闻网微信公众号 : fynews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