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适合出门。路上的车堵成了长龙,内心却舒畅安宁——因为我要回娘家了。 春节走亲戚,所有的“去”都叫作“走”,只有去母亲家叫“回”。拜年时所有迎接的亲戚都说“来啦”,只有故乡的人见到你会说“回来了”。回,归也,那是你的来处,亦是你的根,像一片树叶,俯身亲吻脚下的土地,内心只有亲切与欣喜。 一年中会多次回到故乡,可只有这一次最让人期盼、激动,因为我会见到久未谋面的发小与故人。男孩子是故乡树上发出的枝杈,他们会渐渐壮大故乡。女孩子是故乡树枝上开出的花,她们会随风飘落到各个地方,甚至天涯。但这一天她们都会回归故土,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儿。 从村东头下车,一路在“回来啦”的招呼声中慢慢走进家门,乡亲们脸上的笑容亲切而真挚,我的回答亦十分诚恳。只有在故乡,我才可以脱去社会属性的外壳,露出最柔软的部分。 我家的狗“小灰”摇头摆尾地跑在父亲前面,出来迎接。母亲在厨房忙着饭菜,烟雾缭绕中丢出一句:“赶紧洗洗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开了近两个小时的车,早已饥肠辘辘。饭桌上依旧是我魂牵梦萦的“妈妈的味道”。此刻,我吃的不仅是饭,还是乡愁,是慰藉。 发小嫁得比我近,我到的时候,她已陪自己的母亲唠嗑了好一阵子。一年未见,我们看起来都变了,又似乎没有改变。出走半生,归来我们仍是少年。坐在午后暖暖的阳光里,说现在、话童年,笑声与唏嘘穿插交替,不知时间滑到了哪里,直到母亲又催我回去吃饭。 告别发小,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邻居大婶。她看到我笑着说:“你妈刚才还说你,快吃饭了,也不知道回来。”时光是一条河,我逆流而上,回到了扎羊角辫儿的时候——晚霞铺满天空,又落在树梢上,炊烟袅袅,隐隐听到母亲呼唤我的声音,我丢下一块跳皮筋儿的伙伴,朝家奔跑。路遇大婶,她说:“赶紧回去,你妈不知道你去哪了,都叫了好几遍了。”突然间一股温温热热的细流从心底涌出,蔓延四肢百骸,直逼眼底,叫人忍不住视线模糊。 西邻哥哥家的姐姐来了,记忆中干练豪爽的大姐沧桑了许多,她的父母双双去世,近几年回娘家的队伍中都没看到她了。今日回来是找弟弟有事。看到我和母亲,感情内敛的大姐突然张开双臂,拥抱了母亲,低低地说了句“过年好啊”,声音哽咽。 爹娘要不在了,生于斯长于斯的这片土地就没有家了吧?就像一棵树被连根拔起,拽断的根须,是一根根被斩断的血脉,让人痛到不知所以。 我伸手挽住了母亲的胳膊,母亲一怔,瞬间会意,握住了我的手,继续朝家走去。脚下的土路被水泥覆盖,砖瓦房也早已被多层小楼代替,庭前院后的树木不知换了几批,好在乡亲还是那些乡亲,虽然被岁月侵蚀,脸上爬满了皱纹,但这个故乡还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包裹我的情愫依旧温暖稠密,让我每次回家都归心似箭,且不忍离去。 |
欢迎关注阜阳新闻网微信公众号 : fynews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