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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场

2025-6-5 09:12| 编辑: 刘黎 | 查看: 1617| 评论: 0|原作者: 韩晓菲|来自: 颍州晚报

  我们县在安徽西北部,与河南接壤。这里是平原,叫黄淮平原,更具体一点,叫淮北平原。这片大平原是五谷的福地。冬季和春季,小麦唱主角,夏季和秋季,大豆和玉米唱主角,而油菜、红芋、芝麻是配角。它们让这里四季常绿,生机勃勃。

  我们这一带有句农谚:秋分早,霜降迟,寒露种麦正当时。小麦在秋季下种,到次年夏季才收割,在地里生长时间最长,跨三个季节。它是淮北平原第一主粮,在父老乡亲的心目中享有崇高的地位。


  每年小满前后,黄灿灿的黄溜子和漆黑油亮的黑老斑(两种鸟的俗称),像两把织布的梭子,不知从何方突然飞来,落在村后的树上。黑老斑一声不吭,在树枝上蹦蹦跳跳;黄溜子欢叫不已,脆脆的声音像露珠一般清亮。天空和大地都禁不住黄溜子的催促,阳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硬;麦穗儿由青变白,由白变黄,麦子的醇香由田野溢向村庄。

  芒种芒种乱打场,不打三场打两场。每年一到这个节气,家乡就呈现一派繁忙的景象。

  在童年,我见证了生产队时期的午收场面。

  父老乡亲称午收为“麦场”。午收来临,他们个个满脸喜悦,像相互祝贺似地说,麦场到喽。

  一割二拉三打,是家乡人午收的三部曲。那时候麦场比较长,持续一个月左右;如果遇到连阴天,还会拖得更久。

  大人们每人一把镰刀,一起出工,一起收工,统一行动。拉麦子用的是大车,木制,宽帮,大木轮。两三头牛并排,抻平脖子,弓起脊背,拉着小垛似的车子,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叽哽叽哽地前行,把麦子送到场上。

  碾麦子也称“打场”。先把麦子摊开,晒一段时间;然后套上牛,挂上石磙,开始在场上“画圆圈”。打场的人头戴草帽,手攥缰绳,让牛拉着石磙围绕自己慢悠悠地转,一圈,一圈,一圈……热气蒸腾,阳光刺眼。打场的人又热又累,困得前仰后合,不停地打哈欠。

  当天打的麦子堆起来,暂时放在场上,晾晒几天。临近天黑,村干部拿出像凳子面大的刻有“封”字的木制大印,像贴封条一般把封字盖满圆锥形的麦堆;夜晚,还要派两三个人睡在麦堆旁看守。

  到了分粮食这天,村干部会在村前吆喝:分粮食喽!分粮食喽!一家来一个人。这时母亲慌忙找出一条旧袋子,让家中一人去领粮食。一般每家每次只能分到半袋粮食。

  我入学第二年,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包产到户。我们一家七口人,总共分了八九亩地。父母亲喜不自胜,终于做了土地的主人。

  从我记事到现在,家乡的午收经历了三个阶段:人畜结合阶段、人机结合阶段、机械化阶段。

  生产队时期,以及此后土地包产到户十来年,处于人畜结合阶段;后来慢慢进入人机结合阶段:先由人用镰刀把麦子割掉,再用三轮车碾轧,或者用机器脱粒。

  父亲是个办事精打细算的人。打场用三轮碾,他嫌费钱;用机器脱粒,他说脱过的麦秸太硬,喂牛,扎嘴,牛不喜欢吃。他坚持认为还是用手割、石磙碾最好。他是一家之主,我们当然要听从他的。所以当许多人家午收已进入半机械化时代,我们家仍以人畜合力迎战午收。这种午收方式,一直沿袭到我中学毕业。

  我们家是我们村最后采用半机械化午收的农户。

  把机械引入农业生产,提高了工作效率,缩短了生产时间,麦场缩短至半个月。这种人机结合的半机械化午收方式,在我老家持续了十来年。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高大的联合收割机如巨人一般开进农村,威风凛凛地在田野里作业。午收完全实现了机械化。收割机像神奇的魔术师,前面刚把麦穗和麦秆“吃”进肚子里,转眼间从后面“吐”出来麦粒和麦秸。几亩地的小麦,几十分钟就割完了,让人自愧弗如。

  父亲恋旧,对收割机的威力视而不见。我和哥哥强烈建议,午收使用收割机,他就是不愿意采纳,并且给出理由:用收割机割小麦,留的麦茬深,种秋季庄稼费事。他说得有一定道理。按我的理解,那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没有说出来:收割机把麦茬留得高,麦秸就少了,就浪费了。对于把土地上的一草一木都视为宝贝的父亲来说,这是他不能接受的。所以当别的人家午收已进入机械化时代,我们家还停留在半机械化阶段,依然是手割机打,落在了时代后面。直到全村农户都使用了收割机,父亲才极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镰刀。父亲最后还是融入了时代的潮流。

  午收使用收割机,大大缩短了时间,整个村子的小麦,一两天就收完了。也就是说,家乡的麦场三五天就过去了。

  小时候过麦场气氛热烈,像盛大节日;如今过麦场很平静,一晃就过去了。这是工业时代和农耕时代的区别。我既为工业时代的高效感到高兴,又为丢失了农耕时代的温情而感到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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