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家住在阜城鼓楼北边,从早到晚会有各种各样的声音萦绕在耳边。直到现在,这些声音还时常在我脑海里回荡,至今不能忘怀。我想,凡是那时居住在阜阳老城区、如今六十多岁的人都会有同样的记忆。我记得不一定周全,也不一定准确,这里我只想抛砖引玉,让我们共同回忆那美好的孩童时代。 叫卖声 在鼓楼北边张家胡同,有位卖油条的婆婆,人们都喜欢喊她“油果娘”。每天她都起得很早,冬天时天还没亮,她那具有穿透力的叫卖声能越过几条街,传到我的耳朵里。“焦油果——油果焦哩。”母亲的声音也会喊:“油果娘,来——”她一听就知道是谁家,回答道:“来了。”也可能是因为那时候特别安静,人少,也没有汽车声、空调外机声等。 到八九点钟,有个四十来岁的高个子男人,挎着鸭嘴形竹筐卖麻花。他走得很快,满大街小巷地叫卖。他一边走一边高声吆喝着:“焦哩苏哩才炸哩,炸哩麻花焦哩吆——”他的耳朵很灵,一听有喊“卖麻花哩”,立即大步流星地来到你身边。我很喜欢这个卖麻花的大哥。 快到中午,有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也挎着一个竹筐,筐里有一个盆,盆里有几只刚做好的烧鸡,走着吆喝着:“烧——鸡!”每天他都到我家柜台前问一声:“吴老师,来一只?”公私合营前的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家在鼓楼北边路西开了一个“吴顺兴”杂货店,以自己做的木梳篦子为主。他知道我父亲朋友多、乡里亲戚也多,家里好来客人。 姥爷爱唱小调 我姥爷在泉河北西湖农场那儿住,他经常赶城,一到我家,就一把拉着我到外面玩。那年他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雪白的胡须直到胸部,他大高个,身体特别棒。他会武术,还参加过北伐军。他经常背个粪箕子,就像现在背个背包一样。在人民路上,他一边拉着我的手走着,一边唱着:“六月来六月哩六,小两口饿得吃蚂蚱,哎呵吆哎呵吆,嗤不楞嘚,翘滴呦吼嗨——” 记忆里的歌声和游戏 公私合营后,在大街两旁门面上都安装了有线广播。广播站就在北关郭家胡同东头路北。一到晚上,喇叭里播放一首歌:“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为什么我记忆那么深?因为我二舅是抗美援朝志愿军战士,他经常小声哼着这首歌。广播里还常播放另一首歌叫《歌唱二郎山》:“二呀么二郎山,高呀么高万丈。古树哪荒草遍山野,巨石满山岗,羊肠小道难行走,康藏交通被它挡那个被它挡。” 除广播里的歌声外,下雨天家里的游戏声也藏着童年的密码。外面下雨了,大人们都在忙,我带着两个妹妹做游戏。我们坐在床上,全伸直腿,从任意一只脚向一个方向数起:“盘唵盘,盘盘脚,亚拉葫芦拐箔罗,箔罗东箔罗西,东地里种荞麦,荞麦开花一冒白,你的花脚蜷一只。”以此类推,直到有一个人两只脚都先蜷回去,这个人就算赢了。 几乎每天晚上,下雨天除外,鼓楼北那一片的小伙伴都会聚集到丽芳照相馆北边一个路灯下做游戏。十多个人分成两排相对而站。先有一边的喊:“大柳树,弯着腰。”对面的应:“你的兵,让我挑。”(左):“挑哪个?”(右):“挑张飞。”(左):“张飞没有胡子。”(右):“单挑你个半拉撅子。”然后这个人就用力向对方队伍冲过去,因为都是手拉着手的,能冲过去,就可以回到原来的队里,若冲不过去,就得参加对方队了。直到把对方的人全俘虏过来为胜。 风箱和大铁钟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大部分家庭都开始用煤炭当燃料做饭了。烧煤必须用风箱。风箱是用木板做的,箱子里有一块可以前后移动的板子,风箱箱体前后壁各开一小孔,并装上活的阀门。当进气的时候它会自动打开,不进气时会自动关闭。风箱就放在灶台左边,每次做饭时,我负责拉风箱烧锅。左手拉风箱,右手用煤铲一铲一铲将煤炭送进锅灶里。风箱的阀门随着前后拉动也一张一合,呱嗒呱嗒地响着。先是一家响,很快各家都响了起来。好似一个庞大的边鼓队,没有指挥,各敲各的,好不热闹。后来有了蜂窝煤,就不需要风箱了,慢慢地风箱就退出了历史舞台。 上世纪五十年代,阜城鼓楼上面,靠东南角有一口大铁钟,三个人手拉手都抱不过来。1954年发大水,鼓楼毁损严重,而后就被拆除了。随即在鼓楼东面建起了一座四层方形的消防塔,那口大铁钟也移到这座消防塔顶部。消防社的社长是我李叔,只要哪里失火了,他就很快爬到楼顶用一根很大的木棍用力敲钟。“当—当—当—”那声音特别洪亮,当人们听到钟声后,年轻人就立即跑步到消防社取上消防器材,奔向失火处救火。 卖钢针的和扒锅扒盆的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有一个从河南来到阜阳卖钢针的,叫李三元。她抓起一把针用力向一块泡桐木板上一撒,瞬间一根根钢针就像听到命令一样,整齐有序地排列在木板上。她的叫卖声还依稀记得:“南来哩来——北往哩,到俺摊前来看一看,李三元的钢针你带一包,你回到家里,大娘夸来嫂子赞……”“一把钢针扑愣愣,二把钢针观花灯,三把三英战吕布,四把齐王乱点兵,五把五龙来捧圣,六把唐王点大兵,七把那赵云舞银枪,八把寇准审潘洪,九把韩信来调兵,十打实的,买针的全家万年兴。”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家里的陶盆铁锅损坏了,都会喊扒锅扒盆的到家门口修补。我小时候吃饭时不小心把碗掉在地上,摔成两半或裂个大纹。花五分钱补三个疤子(方言,指修补后的补丁),可以继续使用。若买一个新碗得一毛多钱。扒锅扒盆的,挑着两头上翘的扁担,前面是他的操作台,下面有几个小抽屉。后面是他的小柜子,干活的时候,也可以当板凳坐。行走时他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扒锅扒盆儿唠。” “锵刀磨剪子嘞噢——换剪子轴……”“刚采摘的大枣,又甜又脆,甜得很,甜得很啊”“大—馍——买馍嘞呢”这些带着烟火气的吆喝声,像一串散落的珠子,串联起阜城的晨昏。时光荏苒,转眼间我已七十有余了,儿时的声音有些已不复存在。现在偶尔回想起来,还感觉是那么亲切。 如今,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天都能感受到现在的太平盛世。阜阳城和我同时代的那些人,他们大概会有和我同样的感受。对于老阜阳城的那些往事,他们也许比我记得更清晰,感受得更深刻。对阜阳城的市井文化,作为一个对老阜城有深厚情感的人,我觉得,应该把儿时的记忆记录下来、传递出去。因为,那些声音年轮里有我们这一代人浓浓的乡愁,有老城老街的美好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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