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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颍州记

2020-12-5 10:26| 编辑: 刘黎 | 查看: 84841| 评论: 0|原作者: 雪涅|来自: 阜阳日报

 
  一文友在微信朋友圈发了一组九宫格组图,我打开来看,内容是修葺一新的明清颍州府衙竣工的现场存照。我整个人傻那儿了,呆若木鸡。这难道是明清的颍州府衙?显然,时间被剪去一大截,又突然拉近了一大截。时空的错觉恰来自修旧如新的府衙建筑,这哪是修旧如旧,整个一个重建,尤其那些仿古灰砖直白的勾缝那么扎眼、刺目、苍白,宛如一根倒刺扎在了手心。疼,你又一时拔不得!之后不久,还是这位文友又发了一组新发现的颍州明城墙组照。图中城墙只短短的一截,一半掩在土里,那残败的城垣丑陋不堪,砖缝若老人豁齿,却真真是明人的遗存。残垣背景映衬着一幢轩昂的现代大厦,更凸显城垣古旧年代的症候。
  
  明代的颍州府很小很小,一蕞尔小邑而已。明《正德颍州府志》记:“南,土城一座,高一丈五尺,上有砖甃雉堞(大约说的就是这段古城墙),周围五里四十四步,古有四门,今北向连亘砖城,惟东西三面有门,外亦有月城环护,南从左东右西,左各置偏门以达正门,城外隍池深与广侔。……”“北,砖城一座,高一丈八尺,周围仅四里,北临颍水,就河为隍池,门近河十步许,外为月城,开二偏门以达正门……”从文字描摹看,南北两半月城包围一座半砖半土之城池,即颍州城也。城市人口不足万,“洪武十四年辛酉,人口一千七百户”,人口多时,“天顺六年壬辰,人户六千一百八十二户,土居主户二千五百三十二户,流移客户三千六百五十户”(《正德颍州志》)。市政建设简陋不堪。的确,颍州在明季已时运坠落,很不昌隆。当然,明人也不可能记写当朝之人事,不过明《正德颍州志》对宋人事迹,尤对欧苏不吝笔墨。一个小小颍州府城,单单北宋一朝来此做知州的,就有晏殊、欧阳修、苏轼、吕公著、韩琦等一干俊彦。颍州志这样记欧阳修:“知颍州,公恕坦易,明不致察,宽不致纵。因灾伤奏免黄河夫万余人。筑陂堰以通西湖,引湖水以灌溉民田,建书院以教民之子弟,由是颍人始大兴于学。”劳碌一生,仅此寥寥一句。对苏轼也只一句,绝不多饶:“苏轼,知颍州,豪爽不羁,凡可以利民者,推诚为之。修清波塘,开清沟以引汝水,溉民田六十余里。游赏赋咏甚多。”你看,官员做一点好事,哪怕区区小事,后人也会一笔不苟地记下。当然,欧阳修、苏轼知颍,做事多多,志书挂一漏万,多有疏忽。比如,苏轼颍州祈雨,释善放鱼,挖八丈河等等,均有诗文记载。我一直以为西湖畔的会老堂是欧阳修退养颍州时为己所建,其实大谬。其实乃当时的吕申公“守郡”颍州时所建,真冤枉了六一先生,他建的是西湖书院“于(西)湖南,化训州人。”正如志书所言“由是颍人始大兴于学”。仅此,欧阳公可说是颍州开蒙之人。
  
  在此,不得不稽一件旧案。也是一件有关颍州的风雅之事。熙宁四年(1071年)9月,苏东坡去杭州任通判的途中,拐了一个弯儿,先是去陈州(今河南淮阳),探访在那里任府学教授的弟弟苏辙,盘桓七十余日,然后,由苏辙陪同他假道颍州,专程拜谒他的恩师欧阳修。欧阳修大苏轼整整30岁,乃“事业三朝之望,文章百代之师“的前辈。他之于苏轼犹如恩重如山的父亲,不但是苏轼才干的发现者、推崇者,更是他仕途的引路人,以及忘年交的文友。
  
  颍州九月,正是菊黄蟹肥时节,他们一到颍州,便一下被风光旖旎的西湖所吸引,盘桓、勾留、踯躅,以至在颍州流连了近20天。都是文人,激扬文字,聚在一块儿,有说不完的话,喝不完的酒,自然更少不了诗。这其间,欧阳修点了题,让兄弟二人吟咏他珍藏的一块石屏风。此石屏乃庆历八年(1048)友人所赠。“小版一石,中有月形,石色紫而月白,月中有树森森然,其文黑而枝叶老劲。”欧公甚是钟爱此石,以为“古所未有之奇物”。他又请画工于石上刻画怪松图案,“其树横生,一枝外出”。此前,他曾写了《月石砚屏歌》寄过苏轼,苏轼也有应答。此次欢聚,面对月石砚屏,欧公又旧话重提,命以作诗。以苏轼之才,吟风弄月,颂事讽物,实乃小菜一碟。他环石屏走了一圈,然后走至书案前,捉笔挥洒,一边吟哦,一边书写。他那有似“石压蛤蟆”的“苏体”,因与弟弟苏辙的亲近,又掠了苏辙书法的几分端凝。斯作不寻前诗窠臼,另辟蹊径,滂沱如泄: “何人遗公石屏风,上有水墨希微踪/不画长林与巨植/独画峨嵋山西雪岭上万岁不老之孤松/崖崩涧绝可望不可到,孤烟落日相溟濛/含风偃蹇得真态,刻画始信天有工/我恐毕宏、韦偃死葬虢山上/骨可朽烂心难穷/神机巧思无所发,化为烟霏沦石中/古来画师非俗士,摹写物像略与诗人同/愿公作诗慰不遇,无使二子含愤泣幽宫。”
  
  实话说,此诗真可说是大气磅礴,荡气回肠。但是,我认为有些过了,太矫情,高射炮打蚊子小题大做了;一做,便透着一股子假。是虚情假意。你想,充其量一块石头,充其量一块石头切割成的屏风物什,至于那样溢美与滥情么!苏轼将欧公眼中的月下怪松比之于孤烟落日,崖崩涧绝的山景,又将它与自己家乡峨眉山西雪岭也确乎存在的孤松串联合璧,遂使石屏大放异彩,超凡脱俗,并突发奇想拿唐代画松高手毕宏和韦偃类比,说其“骨可朽烂”而画未已,故而“心难穷”。
  
  不过,话说回来,也亏了苏轼的小题大做,也亏了他滥情,否则,我们今天就读不到这首汪洋恣肆、且天马行空的诗了。颍州也少了一件空前绝后的大雅之事。我想,它是颍州建州府以来最为华彩的章节。自此,我们实在不该忘记一位赫赫有名的乡贤,他就是颍州(阜南)人刘体仁。
  
  刘体仁,字公勇,乃明末清初的诗人,他一部《七颂堂集》尽见颍州古之风物人情的鳞爪。刘体仁壮年方中进士,此后才赴京做官,整个少年和青年时代多在颍川(今阜阳)度过。当然,他的诗集,我没读几首,或有,我没读到。但仅就我读到的一部分,多为山川游历抒怀之诗,似也没见其颍州生活之感怀。刘体仁喜游历,做了京官,也不安分,闹着请假,闹着要隐居山林。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游历、交友、操琴、会师,一如《七颂堂集》清人序文所说喻犹“村儿市子,得一钱而色喜,走告于人。”徐乾学序说他“读书学道,耽好山水。尝游苏门,见孙钟元先生,愿弃官为弟子。居弥月,筑堂留琴而去。经太原访傅青主于松庄,坐牛屋下,相对赋诗移日。”傅青主,即清季著名诗人书法家傅山,刘体仁对他崇慕有加,人未及太原,即赋诗《将至太原有怀青主先生》遥拜:“末俗生何晚,能无幸识君?”其虔诚之姿,跃然纸上。当然,他的“鉴识”也多来自他的虔诚、逊和、孜孜以求、向学不倦。这应是我们今天阜阳人向他学习的地方,无此,刘体仁怎能立足于人才济济的清季文苑,更仄身《清史稿》之列。
  
  明正德年,阜阳称颍川,属河南地。也就是说,颍州府在明时曾是河南一郡,宋时它曾属于首都东京汴梁的政经圈。“买地淮山北,垂竿颍水东。稻粱虽可恋,吾志在冥鸿。”(明《正德颍州志》载诗)颍州,一方被欧阳修、苏轼等大文豪青睐的土地,不单单“土沃水甘”,它的确也是一方诗文昌隆之地。正因为这些星斗般人物的存在,并且与颍州日月同戴休戚与共,才擦亮了颍州的名字,让颍州在人文意义上了一个辉煌的台阶。一千年如电光石火,转瞬而逝,惟颍水滔滔不绝。史称古颍州的阜阳如今已是人口超百万的城市,即使宋明之昌隆也难以媲美于万一。但我们仍对颍州前贤的诗文心心念念,这些诗文是滋润颍州的甘霖,一路伴随颍州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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