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澡与读书

2021-12-20 09:33| 编辑: 刘黎 | 查看: 89072| 评论: 0|原作者: 流萤|来自: 阜阳日报

　　进澡堂，爱带一本书。不知道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的，到现在已经成为习惯。看书就要抹澡，或洗澡就想看书。

　　北方澡堂子很多。北方的男人爱扎堆洗浴，春水栖蛙般赤裸裸地游聚一起嬉闹。水雾缥缈如仙境，云雾蒸腾处，几个身体围拢一起，在肥皂与洗发乳混合的热汤里，一起泡，一起闹，似乎唯有如此抹澡才过瘾。抹澡，已经成为这里老百姓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也是爱洗澡、凑热闹的一员。哪里人多，朝哪里跑呗。去那里，还有一个目的：在里边读会书报杂志。顺序是，先在池子里泡会，暖和一下僵硬的身躯，烫烫老脚，伸伸生锈的筋骨，抓抓恐龙骨架般的脊背，再到水龙头下洗头搓脸冲刷一番，感觉才干净。高兴了，还要请师傅们搓个背、采下耳、捏捏脚丫子。程序一毕，也该上岸了。

　　下热池子前，已在休息大厅里选好最僻静一角：人少向阳处，最好是头顶有灯朗照的地方，因为看文字需要光线充足。躺平了，掏出准备的书或杂志，慢慢读起来。

　　不知道为啥，再好的空调房间，再漂亮的书桌，有时也不能让人集中精力。而在这个最嘈杂最潮湿最凌乱的地方，却能安静凝神。一页页地看书，几乎能把文章一口气看完，然后才呼噜一下进入南柯之乡。看书，最能检验一个人的定力。

　　澡堂是个小地方、大世界，能见人间赤裸裸百态，也是最真诚坦率，没有掩饰与虚假的地方。有人说，无论你是谁，脱净衣服都一样，国王与奴隶，叫花子与世界首富，看去没有区别。所以，进澡堂子的人都显得单纯可爱。大家在一池里撩水，侃大山，开玩笑，你推我搡，嬉笑怒骂，突然间没有了正人君子与正襟危坐者。

　　来者几乎没有急匆匆回家的，都要泡透、抹净，还要歪会。歪，就是仰在窄木小床上憩，闭目养神，或者大睡一回。有成群来的年轻人，呼朋引伴，咋咋呼呼，一到就安营扎寨，不准备再走了。对他们来说，洗不洗、抹不抹澡倒次要，主要是来聚集玩扑克的、开心叙话的、放松减压的。还有人喜欢在澡堂里请客，拎的塑料袋子里有猪蹄子、凤爪、花生米、水萝卜等，还有平价白酒。

　　相比较而言，我则是个孤独者，没有什么爱好，只能抱着书刊蜷缩一角，听听笑话，观观人间事。在一个闹市区老池子里，曾多次见到读报的老者，疑似老知识分子，抑或是退休教师，三两个一起来，带一份晚报读，蹲池子里慢悠悠地卧谈国事家事。现在看不到这场面了，似乎老少都带着手机来，看视频，刷抖音。除了斗牌的，谁也不搭理谁了。

　　当今读书的人少了，在澡堂里读书的更是稀奇。我因为无聊而读书更显得有点另类，但我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人各有志，也各有所爱嘛。读书与抹澡有机结合，已经养成习惯，等我抱住书，天塌龙叫唤也不入耳了，满脑子只有文字和文字组合的故事。对此，鄙夷者甚多，开始还有人看看我，后来就不再看了。

　　如果是周末，没有其他事情急办，多数人能在澡堂磨蹭半天。带包点心、几个水果，要杯热茶，凑乎着垫垫肚子，就能消磨半天。有书读，就有一切，过饭时也不感到饿。有时直到服务生赶人，才收起书本踉跄而归。有时读书读进了梦里，到后半晌才醒来。出门已是黄昏，但见门外枯树寒鸦数点，叽叽嘎嘎，正在归巢。

　　有很多书就是在澡堂读完的，一些人间真相也是在此耳闻目睹的，一些有血有肉的故事更是在此听到的。

　　澡堂是个好地方，适合读书，也是观察人与社会的好去处。不信，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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