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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炮铺巷五号

2023-12-22 08:39| 编辑: 刘黎 | 查看: 13522| 评论: 0|原作者: 曹 宁|来自: 阜阳日报

    1970年元旦刚过,我家搬进了阜阳炮铺巷(今炮铺街)五号,在这个大院里我住了七年。
  
  炮铺巷位于阜城鼓楼广场北侧。上世纪70年代的炮铺巷是一条百余米长的青石板路,年深日久,路面坑坑洼洼、高低不平,一条条油光锃亮的青石板上刻满了岁月痕迹。石板路两边是矮小的平房,住着崔娘、刘姨和凤兰等几户人家。
  
  沿着青石板路向西走,快到尽头时,并排三座大门朝南的大宅院赫然映入眼帘,与东边那段青石板路旁矮小的平房形成鲜明对照。这三座大宅院布局基本相似,有前院、跨院和后院三进院落,与老北京四合院格局差不多。院落设计雅致,结构合理,是典型的传统民居建筑。三座大宅院中东边那座是妇幼保健院,西边那座是烈士纪念馆,而中间那座院子就是炮铺巷五号。
  
  妇幼保健院那座大宅院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曾经是阜阳第一家西医医院——同仁医院,创始人时子元先生是我母亲的外祖父。但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些事儿。早年时家有位三姑娘(我母亲的三姨),年轻漂亮又有文化,被阜阳一大户人家相中,娶过去当儿媳妇,新郎是一个国民党飞行员。婚后三姑娘跟随丈夫去了重庆,解放前夕去了台湾。改革开放之前,人们唯恐与海外关系有染,所以时家人对祖上的事情避之不谈。近些年,母亲年事已高,常怀旧说起陈年往事,我这才得知时家祖上在阜阳首创西医医院的事,也才得知当年我们住的炮铺巷五号与时家祖宅仅一墙之隔。如今90岁高龄的母亲仍清晰记得:姥姥家院子里有一口井,还有一棵石榴树。回想1970年我初次走进那座院子时,并未见石榴树,但那口水井却在非常醒目的位置。铺满青石板的井台上,打水、洗衣服的人络绎不绝。
  
  从大城市的楼房搬进炮铺巷五号这个大宅院,我对里面每一栋建筑都充满好奇和新鲜感。院子的大木门又高又宽,门两侧有石墩子。我喜欢在石墩子上坐一坐,看看鼓楼广场上南来北往川流不息的行人,再看看对面人民剧场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在观看人世间百姓生活的一幕幕话剧。
  
  一进炮铺巷五号大院,门厅西边一间小屋住着白洁和她的奶奶。白洁与我年龄相仿,看上去却比我老练很多。上初一的我从未干过挑水、洗衣、做饭等家务活,而白洁却从七八岁起便包揽了照顾全家老少三代人的家务活。每天放学回家,她便忙着蒸馒头、擀面条。招呼好爸妈和弟弟们吃罢饭,她洗好锅碗瓢盆,又忙着挑水洗衣服,给小脚奶奶洗脸洗脚、端尿盆。她对左邻右舍也十分热情友好。我家从南方搬来,不会做面食,她便拿来她家蒸馒头的酵头子,教我们怎样发面才能蒸出又暄又软的馒头,怎样和面擀出来的面条才劲道。我们家甚至跟她学会了过年时自己动手炸馓子、炸麻叶。高中毕业后,我下乡插队了,繁重的劳动和艰苦的生活并未难倒我。对我而言,积极乐观、笑对人生的态度,忍辱负重、吃苦耐劳的精神,和掌握一定的生活技能,是战胜一切困难的法宝。应该说,我的少年时代从白洁那里受益颇多,对后来形成我的世界观也产生了一定影响。
  
  前院东侧门朝西的房子住着刘叔一家六口人。刘叔平日里不苟言笑,他的妻子周姨却性格温和、为人谦卑,她身材苗条,脸上有一对黑亮的大眼睛,两根长长的大辫子拖到衣襟下摆。刘家大儿子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学生,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瘦高个。刘家老二个性活泼开朗,老三是个小调皮,老四名叫丫头。每当丫头被老三逗哭,院子里很快便响起了刘叔的吼声,然后就是满院子追打老三,最终结局肯定是老三被刘叔提溜着耳朵拎回家学习去了。在那个读书无用的年代,刘叔格外重视孩子们的文化学习,这绝对是有超前意识的,后来刘家四个孩子均勤于读书,个个事业有成。
  
  在炮铺巷五号,我家房子位于院子正中央,是前后三进院子里最高大的一栋建筑,俗称正房。屋内面积大约有一两百平方米。房子地势高,要从前院走十几层台阶上来。门前空地上四角对称地栽着四棵高大的梧桐树,树根用青砖砌着四四方方的花池。整栋房子墙高约有五六米,木制窗户分为上下两截,上半截可以打开玻璃窗向外推开,下半截是固定的玻璃窗,房子采光非常好。屋顶是双层黑色小瓦覆盖,房子冬暖夏凉。我家后门外隔着一条青砖小路,靠西墙是公共厕所。前后三层院子的邻居不用串门,在厕所里便可见面。曾听过这样一个段子,说老北京人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您吃了吗”。即使在厕所里见面,也是如此打招呼。这个段子很真实,天天在炮铺巷五号公共厕所里上演。不过那时阜阳人不说“您”,而是直接说:“吃了吗?”这就是最简单的问候语。
  
  在二进院子里一栋朝西的房子里,住着王叔一家五口人。这家三个孩子中,老大叫小平,与我差不多年纪,是个性格温和的小姑娘,老三红军比姐姐小10岁左右,是个一头卷发、超级可爱的“洋娃娃”。我经常去找她们姐俩玩,小红军见了我就甜甜地喊“二姐”,我呢,特喜欢给她梳小辫子。2004年,我与小平和红军在阔别20多年后久别重逢,我们仨一起逛公园,仍像当年在炮铺巷五号时那么亲热。这种超乎友情和亲情的邻里之情多么难能可贵啊!如今许多城市住在高楼里的人,邻里之间情感淡漠,甚至同住一栋楼N年,仍素不相识。
  
  1976年底,我从插队所在的公社应征入伍,坐上绿皮火车一路向北离开了阜阳,谁知这一去便是扎根军营30多年。光阴似水,时过境迁,但炮铺巷五号的人与事,我从不曾忘记,时常像过电影般在我脑海中闪现。如今的炮铺街,青石板路早无影踪。妇幼保健院里老房子和水井全都不见了,拔地而起的是医院新大楼。我常想:如果炮铺巷这三座大宅院能够得以保留,办个博物馆或民俗景点,就像山西的王家大院、南京的甘家大院,市民岂不是多了一个参观民居建筑和了解民俗文化的好去处吗?当然,随着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和城市统一规划,每一座城市的老街道老房子,都有可能在服从大局中被新城区、新大楼所替代,这是城市发展的需要。
  
  每一次我重返阜阳,看到家乡的新变化,都倍感欣喜和骄傲。这座城市越来越繁荣漂亮,人民生活越来越幸福快乐。昔日炮铺巷五号的邻居们虽然早已搬进了新居,但我相信,他们一定与我一样,时常想念炮铺巷五号,想念曾经朝夕相处的邻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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