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高考录取季，我又想起身边发生的真人真事……

　　

　　2000年夏的一天，刚刚退休又被返聘的李教授去修那双古董级的“三接头”皮鞋。出大学生活区门口不远，有个不起眼的修鞋摊，修鞋师傅姓赵名友富，精瘦，江浙口音，在这摆摊久了，人们都称他老赵头。

　　

　　李教授平时从来不做这些家务事，这不，老伴去美国儿子家了，走了好几个月了。明天要主持一个重要的招生答疑会议，找来找去，就这双皮鞋像样，但是开了一个口，只好出来修补一下。听到修鞋老人的家乡口音很亲切，就决定在这修。

　　

　　老赵头递过来一个小板凳，热情招呼老教授坐下，接过教授的鞋说：“这可是双好鞋，鞋底、鞋帮都是上等的，只是有些年头了。要好好养护一下。”

　　

　　李教授不懂这些，只说了一句，什么时候能修好？老赵头笑着回答：“你要是急着穿，我就放下手中的活先干这个，半个小时弄好。”李教授看看表，点头同意。顺便从提袋内拿出一叠资料打开，旁若无人地看起来。

　　

　　老赵头熟练地修着皮鞋，试探地问教授：“老哥也是南方人，是大教授吧？”李教授点点头，算是回答。“这鞋好像有些年头了。”李教授点点头说：“是的，平反那年买的。算起来20多年了，平时不怎么穿它！”……

　　

　　慢慢地，老赵头打开了李教授的心扉，知道了教授的身世后，十分羡慕地说：“教授老哥，你多好啊！老伴也是大教授，儿孙都在外国，你幸福啊！你看看我，这个修鞋摊守了几十年，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是做工的、弄个小生意，没有一个上过大学的。命苦啊！”

　　

　　李教授把资料夹合上，认真地想了想说：“《安娜·卡列尼娜》小说中说：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老赵头懵懂地点着头，把擦得锃亮的皮鞋用洁净的绵纸包好放进教授的布袋。

　　

　　一晃20年过去了，有一天李教授突发心梗住进了医院。临床的老赵头看得清楚，这不是当年修鞋的大教授吗？教授不语，他也没有打搅。

　　

　　转眼3天了，除了医生查房，护士按时送药、送饭，没有一个人来过，偶尔由医护人员帮助他拨通一个越洋电话……几句简短的话后，就结束了。

　　

　　老赵头这边可是热闹，儿子媳妇、女儿女婿，端茶送水，花样小吃，水果点心自不用说，孙子辈更是轮流值班照顾，重孙子、重外孙把太太、太姥爷喊得特别响亮。教授先是看得心烦、听得刺耳，慢慢变成心酸、暗自神伤……

　　

　　期间，老赵头每每让老教授品尝水果、点心，教授总是坚决地摆手拒绝，老赵头也不生气，知趣地收回来。

　　

　　转眼，到了周末，老赵头的孙女送来刚刚做好的扬州水晶包，老赵头看到教授眼睛里流出一丝期待，立即让孙女夹两个放在教授身旁的矮柜上。教授没有推让，也没有说话，眼睛在水晶包与女孩的脸上来回移动着……

　　

　　老赵头忙说：“这是我孙女，今年高考成绩还不错，正在愁填报志愿呢。真巧，遇见了大教授，请老哥指点指点。”

　　

　　教授盯着女孩稚嫩的脸，慢慢把目光移到老赵头的脸上说：“老哥哥，还是你……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