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院子里种了两棵月季,今年春季少雨,花苞稍显疲态。前些时日,因了气象部门的人工干预,下了一场小雨,雨滴坠入月季丛下的陶罐,碎裂成音,月季的枝干便在这细碎的响动里醒转,一夜之间复活了力量,花苞于悄无声息中一点点膨胀。第二天打开门,见那月季已早早立在了视野里,叶片上雨露轻沾,盈盈欲滴,花瓣张开的刹那,似乎能隐隐听到生命拔节生长的声音。 阜阳人整体性格外向,偏爱月季,街头巷尾、墙角檐下,一株两株,一丛两丛,一片两片,或孤株傲立,或丛簇相拥,或沿马路次第而去,连绵成浪。今春,当月季第一轮花期到来时,满城尽放月季花,小城处处充溢着浪漫味道,引来许多外地游客。他们走走停停,寻寻觅觅,于花香中,品咂着这个城市独有的烟火气息。 月季属蔷薇科,花开得极有格调。一年四季,无论炎炎夏日百花盛开,还是寒风萧瑟群芳凋零,它都我行我素,“花落花开无间断,春来春去不相关”,即便春旱连日,也无损其傲然风姿。 阜阳人爱花,自古有之,苏轼之师欧阳修可作证。“清明上巳西湖好,满目繁华。争道谁家。绿柳朱轮走钿车。游人日暮相将去,醒醉喧哗。路转堤斜。直到城头总是花。”诗里的西湖,不是杭州西湖,而是颍州西湖。彼时阜阳称作颍州,初夏时节,四方城里鲜花盛开,又怎么会少了月季?一定不会。 或许得缘于苏东坡对颍州的热爱,亳州谯城人张耒成为“苏门四学士”之一,其仕途亦和苏东坡一样,乌台的阴影、党争的霜刀,可谓波折不断。张耒贬谪的足迹可踏碎三千里山河,却始终折不断他如月季般倔强的气节。他在诗中写道:“月季只应天上物,四时荣谢色常同。可怜摇落西风里,又放寒枝数点红。”那花原该是天上的颜色,带着不沾尘泥的清贵,却偏要在人间的风雨里开足四季。这哪里是寻常草木,分明是士人风骨在尘世的显影:纵遭摇落,亦要在萧瑟里擎起一株饱满的花朵,开成天地间永不凋零的孤高。 月季的品格,深深打动着阜阳人的心,其对月季的爱,早已刻进了生活的肌理。老城的老人总爱在庭院花坛里种上月季,晨起推开窗,便能与它温柔对视,顺手剪下几枝插在粗陶瓶里,让整个屋子弥漫着美好的气息;新城的年轻人总要在一堵堵月季花墙前驻足,用手机记录下美好的瞬间;诗人一边品着浓茶,一边吟诵着关于月季花的诗句;画家支起画架,将月季的娇艳欲滴定格在画布上;作家伏案疾书,让月季的芬芳化作笔下灵动的文字。 阜阳地处淮河之北,南北气候在此交汇,季节的更迭总是悄无声息,春也忽焉,夏也忽焉,秋也忽焉,冬也忽焉。这样独特的气候,为月季生长提供了天赐温床,也成就了阜阳文化大气厚重的性格。中国有数十个城市将月季花作为市花,阜阳是其中之一,可见阜阳人对月季之钟爱。 “一番花信一番新,半属东风半属尘。惟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花瓣爆破,声响恰似光阴裂帛,不仅动了人的耳,也动了人的心。动的不仅是古人的心,也动了今人的心,更动了热爱这座城市的人的心。有了月季,小城更有了外向的气魄。我家大门常打开,四方宾朋不远千里,从四面八方,齐聚到这里。千万人向前跑啊跑,千万人激情唱啊唱,与千千万万朵怒放的月季激情互动,整个城市用花香和浓浓的烟火香味招待着八方宾朋。 年复一年,月季开了又落,片片花瓣飞落在风里,落在尘土里,落在另一段轮回里;季节轮替,月季落了又开,朵朵鲜花在时间的河流里,绽放着独有的风姿。就像这座城市里的人,在困顿里不屈,在苦难里昂扬,在逆风中雄起。 光阴虽然是无形的,却孕育了一朵花的凋零与绽放,更成就了一座城的时代风姿。 |
欢迎关注阜阳新闻网微信公众号 : fynews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