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立夏的风裹着麦香掠过沙颍河大堤时,我和单位同事路过太和县城。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一个同事说,去吃碗板面吧。我想,太和板面名声在外,可我在太和吃还是第一次,这或许才是打开太和的正确方式吧。 太和之名,始于北魏。《太和县志》载:“魏主以县居颍水之阳,改曰太和,取太和之气也。”沙河与颍水在此交汇,如两条飘逸的玉带,缠绕着这片中原沃土。早在新石器时代,先民就在此刀耕火种,商周时属豫州,春秋为鹿上邑,战国称新郪,秦置细阳县,汉为汝南郡属地……两千多年的建县史,让太和像一本厚重的线装书,每一页都浸着岁月的墨香。 我们走进街角的“老字号板面王”。店主是位五十来岁的汉子,挽着袖子在案板前摔面。面团在他手中上下翻飞,啪嗒啪嗒砸在案板上,惊起阵阵面尘。这场景让我想起《齐民要术》里记载的“挼面”之法,千年前的面食技艺,竟在这小城的烟火气中活了下来。 “来碗微辣的,多放青菜!”同事熟练地点餐。店主应了一声,抓起一把宽面条,扔进滚沸的锅里。我注意到他身后的墙上挂着几幅旧照片: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太和县城,土路上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国营食堂窗口前排着长队,一位妇女正用粗瓷碗盛板面…… 太和板面的起源,众说纷纭。有说是三国时曹操发明,为犒劳将士所创;有说是明末农民起义军领袖李自成路过太和,其厨师将家乡面食改良而成;更接地气的说法,则与太和的码头文化有关。 沙颍河曾是皖北重要的水运通道,明清时期,太和码头帆樯林立,货栈密布。南来北往的商贾、脚夫聚集于此,需要一种能快速饱腹、滋味浓烈的食物。板面应运而生——宽面耐嚼,牛油汤底辛辣驱寒,配上卤蛋、豆皮,一碗下肚,满身的疲惫都化作热汗。码头上的汉子们捧着碗蹲在石阶上,吸溜着面条,大声说着南腔北调,构成了老太和最鲜活的市井图景。 “尝尝这辣椒。”同事递来一碟红彤彤的油泼辣子。舀一勺浇在板面上,热油激发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这辣椒选的是本地的“线椒”,晒干后磨成粗粉,用羊油炒制,辣而不燥,香中带醇。我忽然想起县志里记载的太和土产:“辣椒,邑之特产也,其色红亮,其味辛烈,可佐餐,可入药。”原来这小小的辣椒,早已融入太和人的血脉。 吃着板面,邻桌一位食客给我们讲起太和的历史名人:西汉御史大夫张酺,以清廉刚直闻名;清代文豪徐广缙,官至两广总督,曾组织广州军民抗英……这些铁骨铮铮的人物,如同板面里的辣椒,为太和的历史增添了火辣辣的底色。 上世纪九十年代,太和有个响亮的名号——“小武汉”。因地处豫皖交界,交通便利,这里曾是皖北最大的商品集散地。百货大楼、纺织品市场、蔬菜批发市场内人声鼎沸,沙颍河上的货船满载着太和的中药材、薄荷油、粉丝,运往全国各地。 “那时候,太和人敢闯敢干。”店主擦着桌子说,“我父亲那辈人,推着板车走南闯北卖板面,硬是把这碗面做成了招牌。”如今的太和,早已不是当年的“小武汉”,而是摇身一变成为“医药集散中心”。 我们穿过老城街巷,去寻访太和古迹。清真北寺的望月楼历经六百年风雨,飞檐上的铜铃仍在风中轻响;文庙大成殿的斗拱间,依稀可见昔日的雕梁画栋;沙颍河国家湿地公园里,白鹭掠过芦苇荡,远处的高铁桥横跨河面,动车如银箭般飞驰而过。 在太和县博物馆,我看到一组新旧对比的照片:过去的码头杂草丛生,如今的太和港集装箱整齐排列;曾经的泥泞土路,变成了宽敞的柏油大道;低矮的砖瓦房旁,现代化小区拔地而起。太和人用勤劳的双手,把家乡换了面貌。 太和人具有直爽泼辣、勤劳坚韧的性格。有生意人的精明,有庄稼汉的憨厚,既懂得在商海浮沉中抢抓机遇,又始终保持着土地赐予的质朴与坚韧。车窗外,太和县城渐渐远去,高速公路旁的麦田一望无际,沉甸甸的麦穗在风中摇曳。 立夏已至,又一个丰收的季节正在孕育。那碗香辣的太和板面,已经成为我记忆中最鲜活的太和符号,每每想起,便能感受到这座古城的温度与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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