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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树,那虫

2025-7-16 09:45| 编辑: 刘黎 | 查看: 724| 评论: 0|原作者: 徐汉山|来自: 颍州晚报

    小时候的老宅有许多树。粗有合抱之木,细有童臂之苗,开花的不开花的,有名字的没名字的,疏密有致又错落成趣,林木深深而蓊蓊郁郁。远远望去,但见莽莽榛榛深不可测,有大山一样的威仪,令人不敢轻顾。
  
  正是这些树木,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欢乐。
  
  一
  
  年罢开春,大大小小的树上次第有了生机。天牛举着两根带有骨节的长角从树洞里站出来,摆出“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横冲直撞。我们叫它“老水牛”。这家伙劲大而憨,光看那对小铲子似的大门牙,就知道柳树上那个拇指粗细的深洞是谁干的了。用麻线套住它的脖子,后面再缀块橡皮,它拉起来就走,而且点着头扬着角,嘴里唧唧唧地哼着小曲儿,一副惬意的样子。
  
  二
  
  椿树会在破损处分泌一种黏稠的胶。父亲将它刮入一个小瓶子里,回家将其烤化了,涂抹在脚手的裂口上,有一种清香味。椿树的干比较直,素无旁逸斜枝,爬起来费劲,而且叶子臭,我不大喜欢,但它是“花大姐”的天堂。“花大姐”又叫“椿姑娘”“花蹦蹦”,它还有个很雅的学名叫“斑衣蜡蝉”,它好听的名字都源于美丽的外表:灰色的翅膀上印了黑色的斑点,上疏下密,下面还衬了一件红白黑相间的内衣,如穿了一件很时尚的连衣裙。花大姐飞起来很美,翅膀忽闪起来让人目炫。花大姐之所以又叫“花蹦蹦”,因为她还能跳,但跳得也不高明,刚起跳就迫不及待地抖动起绚丽的连衣裙。她是最容易捉住的,往往还未来得及跳起来,就被捂在手心里了。但这位“椿姑娘”也有调皮的时候,她会趁你不注意时往你脸上撒尿。
  
  三
  
  有一种树叫猫耳朵树,书上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它的果实一串一串的,就像提起来的玛瑙项链,随风摆动。每个果实都像并排衔着一根丝线而展翅欲飞的小燕子,人们叫它猫耳朵,仔细看还真像猫耳朵。把它一串一串从树上取下来做装饰物,也可将“猫耳朵”摆成“燕阵”,很好玩。这种树上蚂蚁比较多,人还未上去,那蚂蚁们早列着纵队沿树干向上进发了,那浩浩荡荡,决绝不回的架势,像视死如归的远征将士。
  
  四
  
  三奶门前的沟沿有棵皂角树,两人合抱粗。树干上一簇簇锋芒夸张的长刺,让人望而生畏。我们这地儿有句怼人的话叫“你抽我上皂角树哪!”意思是你甭让我干这棘手的事儿。三奶说皂角刺有毒,扎一下痛得钻心。老呆爬皂角树就被扎过,疼得咧着嘴下来一个劲跳,回家还不敢说。这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皂角树有一个好处,就是它能结皂角,皂角的大小是我们小孩手掌的两倍长,二分之一宽,青碧地挂在树上很诱人,打下来能祛灰洗衣服。
  
  五
  
  皮树总是歪歪扭扭的,丑得不像样子。巴掌大的叶面像牛舌一样的剌人,可以用来蹭碗。我们叫它“皮树”是因为它的皮剥下来呈带状,结实有韧性。它的学名叫“楮树”。皮树丑,开的花更丑。不待树叶萌发,花就抢先一步出来,毛毛虫似地挤在一簇,跟“花”这个词儿怎么也扯不到一块去,我们叫它“皮树疙瘩”。上树捋一筐,回家洗净拌上面粉蒸着吃,就是现在也算得是一道美食。皮树果更特别,乒乓球似的青疙瘩。而这东西一旦成熟马上就颠覆你的认知,肥硕的球面炸开紧密的果肉,展示出鲜红如炬、秀色可人的灵气。捧在手心红艳温润,含在嘴里甘之如饴。此时,我们会忘记皮树的体拙形陋而争相采食,只吃得十指染红,满嘴胭脂。
  
  六
  
  老嗡嗡来了。“老嗡嗡”学名叫“金龟子”,它飞得不比“椿姑娘”快,但动静夸张,那“嗡嗡”的声音好像要告诉全世界的人说“我来啦!”我们都喜欢玩“老嗡嗡推磨”。劈一节秫秸篾,两端各插进一只的后脖颈,在空中摇一摇,这两只蠢物便扇动翅膀嗡嗡地“飞”起来,再将篾中端支在尖物上,“磨”便旋转起来,十分有趣。它是喜甜食的馋鬼,在人的眼皮底下抱着皮树果贪婪地大快朵颐,这是捉“老嗡嗡”的最佳时机。我们在采皮树果的同时,也就顺便连“老嗡嗡”一块笑纳了。
  
  七
  
  要说树上的尤物,最多的那还得算“歌了子”,它学名叫“蝉”。盛夏时节,凡是有树的地方,就有蝉的聒噪。“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这是诗的意境,而老宅的蝉就有点喧宾夺主的嫌疑了,好像老宅子是它们的。只要第一只开始唱,接下来满树满宅都是蝉声。有一只停歇,其他的蝉也跟着闭嘴。我们学过一篇叫《蝉》的课文,说蝉没有听觉,我却不太相信。若远处传来“吱——”的一声长音,那定是蝉飞逃中绝望的哀鸣。循声望去,惊慌失措的飞蝉,后面是一只紧追不舍的鸟雀。
  
  有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栖”,而蝉却不择树。薅一根牛尾毛,在竹竿梢打个活节,悄悄举过去,那呆子见了,自己将活节扒拉到脑袋上。用面筋粘要省事得多,只要竹竿梢的面筋碰到蝉的翅膀,一般就能轻松拿下。也有失败的,结果是其惊叫一声便不知去向,留下一股清尿淋在你的脸上。最省事的是夜里捉蝉。星光之下,马灯点亮了,抬腿在树干上“砰砰”跺几下,蝉便蝗虫一般扑扑楞楞地飞下来,吱吱哇哇地叫。
  
  鸟捕蝉是直接了当的凶险,而人捕蝉是温文尔雅的阴险。
  
  大雨过后的早晨,树干上三三两两地挂着褐色的蝉蜕,偶尔也能捉到刚刚羽化的初蝉,其色如冰雕玉砌,其形憨态可掬。树下出现米粒大小的洞,抠开来,里面定有呼之欲出的蝉猴,引下一根小棒,诱其抓住,提起便是。
  
  八
  
  冬天的老宅万木凋零,光秃秃的树上少了夏日的热闹与生机,冷清得像是走入了另一个世界。三奶门前的皂角树上,挂着几条未被打下来的干皂角,熟透了的果实睡在褐色的皂角壳里,随风摆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雪夜初霁的早晨,树枝顶着洁白的残雪,或沾满毛茸茸的雾凇,红彤彤的太阳照过来,粉粉的耀眼。往树干上跺上一脚,玉屑般的雾凇雪沫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太阳下闪着银光,映出一道七色的彩虹,美得让人目瞪口呆。
  
  这是冬天最好的景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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